和岁岁
和岁岁
Published on 2025-09-03 / 0 Visits
0
0

两则狗故事


江湖

四年级时,曾和一条狗打过一架,村里人多少都听说了点,大致经过是这样。

秋初傍晚和朋友们在山间的单田坎上,与四五只狗狭路相逢,领头的那只来势汹汹。其实我们正常走过去,它们应该也会退缩,但大家被后面两条大黑狗吓住了,转身就跑,当时我走在最前面,所以调头之后落在了最后。眼看背后领头的那只离我越来越近,感觉自己跑不掉了,也不知怎么想的,我就一咬牙,转身向那只狗扑了过去。

它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我另一只手抓住它一条腿,然后扭身,一起翻下了田坎,滚到下面两米多高的稀泥田里。我俩身上都裹了一层泥,我死死的抱住它,头发和着泥巴沾在脸上挡住了视野,我和它都大叫着,场面十分混乱。慌乱间我张嘴一使劲,咬到了它的右边耳朵,然后一歪头用虎牙把它的耳尖扯了下来。

那狗吃痛哼了一声,松口从我手里滑出去,和我拉开距离,又看了一眼田坎上已经蒙圈的三个人和四条狗,那狗转身踩着稀泥就走了。

短短几秒感觉发生了好多事情,看它走了我才喘着粗气起身从泥浆里站了起来,把嘴里的东西吐在泥里。回头看一眼田坎上悻悻跑走的几只狗,抬腿抓着芦苇根爬上了田坎。

事后小伙伴们说,看我当时一身杀气,嘴角挂着血,身上的衬衫染了一袖血红,他们面面相觑,都没敢过来拉我一把。

我坐回了田坎上过几秒才发现自己失去了力气,心跳特别快,沾着泥的衬衣贴在身上有些凉,阴沉的晚风吹过来,才意识到左手在生疼,然后哇的哭了起来。

嗯...接着是旁边那户狗的主人家在远处看到了,过来抱起我去镇子上包扎伤口。

可能那就是小说里的不打不相识,本是一只挺暴躁的狗,一架之后和我熟络了不少,机缘巧合的去它家借东西也不吠我了,村里请客吃饭的时候还会来找我坐的桌子讨吃的。

然后日子像田间地头的庄稼一样来来回回,过得飞快,一转眼我就去了几十公里外的县城去念高中了。

那晚周三,我下了晚自习和室友提着热水瓶到食堂背后的锅炉房打热水,我排在前面先打好了,自顾自的提着两壶水走出人群,站在门口等其他人。彼时节值深秋,我披着夏装的校服当外套,把热水瓶放在地上,裹紧衣服看着校门的铁栅栏出神。

忽然间,耳旁喧嚣淡去,灯火远离,校门对面的马路边路灯格外扎眼。

路灯下坐着两只狗,两个眼熟的身影,静静的看着我这边。我离开热水瓶,往前走了两步,凑近铁栅栏,那边其中一只狗也站了起来看着我,它头上的耳朵少了一个,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老家的那只狗。

我奇怪着,它们应该不会跑到城里来,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铁门前,歪头看了看,然后向它俩招了招手。

那两只狗起身看了看我这边,似乎叫了两声,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走了,消失在了灯影里。

室友喊我一声,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一边吐槽着我鬼鬼祟祟在偷看什么,一边拉着我提水壶回宿舍。

事就过去了。周天晚上和老家的发小煲电话粥提到这个事情,手机开着免提,我躺在宿舍床上揽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旧伤痕说:“啊呐,你还记得小时候咬到我手臂的那条狗吧?”

“那只让你一战成名的狗吗?”

“啊哈哈,是的。我周三晚上在校门口看到两条狗,有一只和它好像嗷,它的耳朵上也缺个角。不过应该不是那只狗,这儿到老家那么远。”

“嗯...”她在电话里欲说还休的,然后好像组织好了语言一样说:“说来,其实前两天那条狗好像去世了。”

“哈?”我右手大拇指从那个伤痕上滑了过去,然后放下袖子,在床上翻身坐起,对着手机说:“怎么死的啊?被药的吗?”

“其实也算寿终正寝吧,你挺长时间没回来了可能没概念,它有十七八岁了,老得有两年没出门了都。上周他们家叔叔来我爸的店里买纸火,还说让我爸给做一个小灵屋,当时我爸觉得挺有趣的和我说了这个事,所以我知道。”

“噢。”我应了一声,然后摸着手腕长长的出了口气没有说话。

电话两头沉默了十多秒,然后她在电话里开口:“哈哈哈你还记得吧,它的狗窝是一个倒过来的缺口水缸,所以我爸也做了水缸。”

“噗哈哈哈...”


恩怨

发小家里开的是一家纸火铺,店面不大,甚至有点挤。屋里屋外,上三层下三层的层层叠叠堆满了各种纸制品。外加从小学到初中,就从上学线路来说我住在她家和学校之间,她几乎每天都会到我家来找我上学,而我要到周末不上学的时候才会去她家,一般也不久留,带着她就出去玩儿了,所以我对他们家其实不太熟悉。

她睡在一楼的库房里,有个很小的窗户,和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以及一个衣柜,与店面一墙之隔。二楼其实只是一个阁楼,是她父母的房间和生活空间,有阳台有,有洗手间,但我基本没上去过。

我知道她家二楼养了一条狗,但很多年以来都没碰到过两面,它也比较安静,只在楼上玩儿。

现在想来,应该是六年级的时候,有天周末,我去找她准备出去玩儿。走到她家店面上发现她店里有两个和她母亲年龄相仿的阿姨在坐着聊天,平时发小母亲写联的那张八仙桌上放着两个挺大的南瓜。

我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边对发小说笑:“这南瓜好大嗷,哪里买的,要不要分半个给我。“

她一边整理塑料袋一边解释说是两个阿姨拿过来换小狗的,一个南瓜换一条小狗。

“你家哪来的小狗?”

发小的母亲把墙上刀架的刀拿下来,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接话说:“上个月我们家的狗生的啊。生了四只,三只白的,一只黑的,张嬢嬢可喜欢了。”

“哇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在楼上,跟我来。”她手里拿着整理出来的塑料袋,推我顺着小楼梯往楼上走,我一边吐槽说着:”哇你每天在我耳边念叨金牛座的运势,却对家里生了小狗只字不提。“

到楼上之后她从大狗旁边拿起一只相当可爱的小狗递给我,我感觉很新奇,放在手里揉了两下,把黑色那只放下,然后包着一只白色的就转身下了楼,完全没有注意到大狗在看着我。

楼下发小的母亲已经用刀把其中的一个南瓜对半切开了,看我下来就用塑料袋装起来,叫我记得走的时候带回去。

我连声说“好好。”,然后把手里的狗递给了其中一个阿姨,伸手接住了南瓜。

但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从那之后,每次去她家,楼上的那只狗就对着我狂吠不止,完全拦不住,有时候远远的我还在街对面就听到它在二楼房间里吠我。

这个现象自然也引起了发小家人的注意,他们觉得很奇怪,平时这个狗还算温顺,即便是买东西的陌生人上家来它也没什么反应,不知为什么对我这么排斥。

我那时大大咧咧的,对这个事情并不在意,也没有去究其原因,毕竟也没有怎么去他们家。不过他们却挺上心,经过严谨的分析之后觉得是因为那只狗以为是我把它的孩子全抱走了,对我怨恨在心。但是思来想去没想出个结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时间到了大约一年后,发小家的哥哥结婚,那天他们家认识的人基本都来了,发小神神秘秘的叫我记得去吃午饭。去了才知道,为了解开家里那条狗的心结,这次她的母亲特意在亲戚们来之前打电话让拿那几个阿姨把之前抱走的狗都抱回来,让我牵着到二楼去和它们的狗妈重逢一次。

我已开始觉得有些怪,但是一听到它还在楼上吠得厉害,就想试试也无妨。

一开始它们互相好像都没认出来,楞了一会儿,然后互相闻了闻可能认出来了,虽然也知道它听不懂,但我还站在旁边吐槽了几句,就当冰释前嫌,我把小狗留在楼上就转身走了。

效果还是有,那天之后它对我的意见少了很多,也不叫我了,便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一直在楼上住着。直到我前两年发小父母回老家修了房子,又把它带回老家去养了。

五一的时候我去串门,还看到它,好像后来也还生了几胎小狗,不过没和我扯上关系。


完。


Comment